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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子曰:天地有大美而不言。
海黃之美,緣于孕自雨林,成自海天,其色也璀璨,其香也清冽,其味也回甘,恰如一場參透富貴繁華與率真平淡的盛筵。
1一美:自然之美
清代張嶲在《崖州志》中說:“海南多陽,一木五香。”海南全年高溫,夏無酷暑,冬無寒冷。因處于低緯度地域,太陽投射角大,全島太陽輻射熱量大,全年無冬季。所以,北宋大學士蘇東坡歌詠說“四時皆是夏,一雨便成秋。”《素問》說:“寒極生熱,熱極生寒。”陰陽不濟,何故盈泰?人類可以憑借空調(diào)反季候均衡陰陽冷暖,而植物不能。海南島神奇之處就在于此。三亞地處北緯18°,往南太熱。海口地處北緯20°,往北又稍涼。而橫亙海南島中間的北緯19°線,正是上天恩賜海南的黃金緯線。中西部的俄賢嶺、霸王嶺、五指山,正好分布在這條北緯19°線上。眾所周知,海南島品質(zhì)上乘的黃花梨正是產(chǎn)于這些山脈。
降雨量也是影響黃花梨品質(zhì)的重要因素。受南海和西太平洋的影響,海南島雨量充沛,干濕季明明,東澇西旱是典范特征。黃花梨喜陽怕澇,生命力固執(zhí)。趕上干旱少雨的季候,承蒙夜晚的微薄露珠,也能從容吐納,維持生命。
詩人泰戈爾說:“天下以痛吻我,要我報之以歌。”作家馬德改為:“天下以痛吻我,我要報之以歌。”顛倒個中兩字,被動變?yōu)橹鲃樱饩掣炷系乇?,點睛一筆,卻奮起出鼓動、進取的人生志趣。
黃花梨,正是這種精力的象征。
風摧雷擊,日炙火燎,飽經(jīng)風霜歲月的磨礪,渡過漫漫寒暑的滌慮,含蓄降香馥郁而純美,凝聚瑞木錦繡而旖旎。黃花梨的品格,酷似海南人民,勤勞,善良,不畏艱巨困苦,于無聲處留下德隆望重之雋譽。
一代文宗郭沫若曾寫詩歌詠海南:“叢林浩大財路海,花草芬芬芳積園。”海南蒙恩經(jīng)緯垂顧,天地吐納,“矧瓊崖之異產(chǎn),實超然而不群。”
黃花梨根系發(fā)家,透過石磊巖縫,漫過峰巒疊嶂,吮吻礦脈寶藏,暢享天地膏澤。其渾金璞玉、色澤照人的內(nèi)涵品質(zhì),不行謂不仰仗于此。
昔人說,淮南為橘,淮北為枳。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也成績一方物產(chǎn)。黃花梨也是如此,同樣的樹種,移植到兩廣,品質(zhì)宛若越南花梨,色彩慘淡凝滯,斑紋平直無序。小葉紫檀,只有在印度南部卡納塔克邦和安德拉邦,才能生長出環(huán)球公認的品質(zhì),其他地域則截然不同。這就是海南黃花梨為什么冠絕天下的玄妙地點。
屈原《九章涉江》說:“與天地兮同壽,與明月兮齊光。”黃花梨是天地造化的鐘靈毓秀,是大自然曠絕煥汗的文木精品。我們愛撫黃花梨,實際是與自然的一次親情對話,向大地母親的一次頂禮跪拜
2二美:色彩之美
假如以顏色代表一個民族,無疑赤色就是中華民族的代表色。赤色象征著歡悅喜慶、熱情曠達、吉利莊嚴、勇敢忠誠。五星紅旗、天安門、大紅燈籠、紅雙喜等等,每每跟喜慶有關的事物,中國人城市以赤色作為一種情感拜托。
《詩經(jīng)·豳風·七月》里說:“我為孔陽,為令郎裳。”其意思是說:我的紅絲最鮮艷,送給令郎做衣裳。彼時已將赤色視為最高的禮遇,藉由赤色批注丹心。
中國人對赤色的喜愛,最早始于原始社會對火的崇敬。海南黎族也把火視為圖騰,在黎錦和文身上均有表示。
因赤色所代表的寓意和代價認同,紅木家具一直備受青睞。紫檀和酸枝均由單色組成,其赤色固然活潑,但究竟沉悶有余。黃花梨主色調(diào)由紅黃兩色組成,色彩比擬強烈,視覺結果清晰明快,竹苞松茂。
黃色,既是中國人黃皮膚黑眼睛的血脈姻緣,也是中漢文明起源于黃土高原、繁衍于黃河道域的情感紐帶。《易經(jīng)》中有“天地而玄黃”的哲語。許慎《說文解字》曰:“黃,地之色也,從田,從苂。”田謂地,苂曰日光。意為天人合一。
自唐代始,將黃色作為皇權的專用御色,平民黎民不得利用。宋代趙匡胤黃袍加身,動員陳橋叛亂,延續(xù)了唐朝將黃色作為皇室專用色的規(guī)制,元明清三朝也順延了這一專制制度。
海南黃花梨紅黃交織,令人目迷神移,手指滑過,感受像琥珀一樣通透,像嬰兒的皮膚一樣潤澤。中山王劉勝在《文木賦》中這樣歌詠南邊嘉木的錦繡色彩:“色比金而有裕,質(zhì)參玉而無分。”比照黃花梨,對景掛畫,珠聯(lián)璧合。
3三美:降香之美
黃花梨,學名降香黃檀,豆科黃檀屬。
降香,古代對黃花梨的一類別稱。黃花梨在唐朝至明朝時期稱為花櫚,如唐代陳藏器的《本草拾遺》、明代李時珍的《本草綱目》中有記實。而在宋至民國時期,有的文籍里也記述為花梨、花梨木。黃花梨一詞,最早在民國時期由楊耀、艾克提出。對黃花梨另稱降香,則來歷于降真香。在清中期以前,降真香在熏香和中醫(yī)方面利用遍及。因資本匱乏,曾由黃花梨取代降真香利用,后人也常常把兩者夾雜。所以,此降香非彼降真香。
清代屈大均在《廣東新語·海南文木》中說:“有曰花櫚者,色紫紅微香。”“產(chǎn)文昌陵水者,與降真香相似。”清代張嶲在《崖州志·木類》中也說:“花梨,紫赤色,與降真香相似。氣最辛香。”
許慎《說文解字》說:“降,下也。”“降者,自伏之。”降,既有下降著落的意思,也有克服其心的解讀。
降香妙在一個降字。降為落,落為沉。降曰伏,伏曰服。黎話中的降伏病魔,也是這個意思。
你說芳棻暗渡,落花飛雨棲書房;厥后京客含章,踏碎月光悌降香。你說睡鳥酣夢,霞光染窗追向陽;厥后清香泛醒,墨海弄潮鈴印忙。你說降香降心,道眼清澈心廓然;厥后伏躁伏塵,澡雪精力懿幽蘭。
黃花梨制為器物,流光溢彩。偶然清聞,青春沁肺,超逸雋永。理灰置炭,隔火熏香,可與沉香媲美。以碎屑拌合諸香,搓成線香,降香神韻若隱若現(xiàn)。邊角余料,制為把玩或文房小品,摩挲盈握,則過處留香,清心滌慮。刨花裝填枕頭,幽香隱隱,好夢連連。即即是鋸渣一類碎屑,也可以用蒸餾法提煉降香油,少許涂抹,香風彌漫,一切的瀟灑和高雅,全在那一刻流盼。
4四美:斑紋之美
有人說,海南清新的氛圍帶不走,椰風海韻帶不走,但可以把黃花梨工藝品帶走。瑰麗無疆土,黃花梨是海南的,也是天下的。
清代屈大均在《廣東新語·海南文木》中,這樣描寫海南黃花梨:“其紋有鬼面者可愛。以多如貍斑。老者文拳曲,嫩者文直。其節(jié)花圓暈如錢。大小相錯,堅理密致,價尤重。”
中山王劉勝在《文木賦》中以燦若披錦的文筆,盛贊文木紋理“或如龍盤虎踞,復似鸞集鳳翔。青緺紫綬,環(huán)壁珪璋。重山累嶂,連波疊浪。奔電屯云,薄霧濃雰。”
在霸王嶺、俄賢嶺、尖峰嶺、五指山一帶,花梨樹在山石溝壑中固執(zhí)生長。瓊崖勝地蘊育了黃花梨天地造化之靈秀。正是奇特的地理因素,培育了黃花梨的內(nèi)涵品質(zhì)。海南島中西部的花梨明明優(yōu)于東部,西部干旱少雨,生長情況惡劣。在疏松肥沃的地質(zhì)條件下,花梨樹生長富強,但木質(zhì)精密度大為遜色,含油量也不敷。而固執(zhí)地扎根于山石縫隙中的花梨樹,生長遲鈍,又要接管山石的執(zhí)拗擠壓,致使軀干扭曲變形,歷經(jīng)數(shù)百年的儲精蓄銳,終以不媚不驁、剛柔并濟的風韻聳壑凌霄。正如昔人所說,欲成其大事者,必先勞其心志,傷其筋骨。又像學書之人,沒有面壁十年的寥寂歲月,怎能了解天馬行空的壯美。
海南黃花梨斑紋漫無紀律,自然天成,如夢如幻,妙不行言。大抵分類,有行云流水紋,有鬼臉紋,有象形紋,有水墨紋,有山水紋等等。
行云流水紋,清雅通幽,澄江靜如練,不禁使人想起宋代瓷器的恬靜純真,不染纖塵。恰如清代金石學家李佐賢評子久《富春大嶺圖》的題跋:“其聲希味淡,羚羊掛角,無跡可求者也。”天籟之音了然于胸。
鬼臉紋,扭曲浮夸,如同瀏覽張旭書法,醉輕王侯,妍美驚艷。納蘭性德的小詞《如夢令》,正是鬼臉紋的意趣地點:“萬帳穹廬人醉。星影搖搖欲墜。歸夢隔狼河,又被河聲攪碎。還睡,還睡。”
象形紋,既有蝴蝶的俏麗,熊貓的憨態(tài),又有猴子的乖巧,喜鵲的輕盈。大自然的神奇魅力,撥弄著每一小我私家的心弦,令人沉潛個中而不能自拔。
水墨紋,咫尺分濃淡,高妙見迷茫。一個個花梨倩影,通過上帝之手,繪制了如此令人不行思議的木中水墨。有如滿地翠萍的荷花,有如粉墻瓦黛的玉蘭,有如皚雪擁枝的臘梅,有如菁菁者莪的昌蒲。李白詩云:“乃知蓬萊水,復作清淺游。”靜故了群動,空可納萬鏡。萬里乾坤秋似水,一池水墨染萬年。
山水紋,有五指山的倉渾,黎母山的淡寂,霸王嶺的淵勁,俄賢嶺的深秀。天高氣肅萬峰青,荏苒云煙滿戶庭?;ɡ婕t黃之間,層林疊巘,凝暉郁積,蒼翠晶然。櫚木盈尺之中,潺湲細流而氣益閎,草木娟妍而見華滋,峰巒峬峭而顯飄渺。
5五美:融合之美
黃花梨是建造明式家具的重要材質(zhì)。
明式家具的再起,得益于楊耀、艾克、王世襄三位先生的學術成就。可以說,假如沒有三位前輩的奠定,明式家具的回償還要推遲許多年。
明式家具的簡約、空靈,與宋代瓷器的審美異曲同工,相互呼應。明式家具的呈現(xiàn),是明代文人雅士把日常生活 的立場提高到一種超然審美立場的一定成果。
北京大學朱良志老師在《為文人家具立言》一文中寫道:“大匠不斫”,這是文人家具的一條基礎原則。家具是一種“匠”作,家具的完成需要靠“技術”,家具是一種能力性的工作,但文人家具最強調(diào)逾越這種“作氣”,要“天工開物”,浮現(xiàn)出天趣。家具建造這種“人工”活,要掩蓋人工的陳跡,宛如天開,做的就像沒有做過的一樣。像《長物志》所說的“位置有定”、“巧而自然”,而不能“徒取雕繪文飾,以悅俗眼,而古制蕩然”。文人家具最講古樸簡約,其實正是這種尋求天趣的精力。
明式家具惜料如金,多裁一寸顯得局促,少裁一寸顯得臃腫。這種審美立場,既是文人對珍稀材質(zhì)的敬畏,也是對家具自己人文精力的鐘情。
黃花梨經(jīng)過材質(zhì)嬗變?yōu)槊魇郊揖?,文木的魂靈得以釋放。黃花梨與明式家具的融和,天造地設,水乳融會。
擇一黃燦油梨,承制三足圓香幾,置宣德爐其上,暖日斜陽之下,焚沉水一片,清靜閑適的高雅何其快哉。
備一夢幻迷離的兩拼板,做無束腰裹腿羅鍋棖加霸王棖畫案。掬幾張丈二皮宣,梨花帶雨的初春,邀三兩丹青,潑墨點彩,筆落驚風雨的瞬間何等出色。
尋一色彩清潔、紋理純真的長料,制攢框板足條幾。霜染銀杏,滿城盡帶黃金甲的晚秋,接先考回家住些日子,送上線裝善本,看老人咀嚼降香、書香的氤氳,該是多么的幸福。
黃花梨的天生麗質(zhì),成績了明式家具的簡約、唯美。
明式家具很是注重形體的收分起伏,線腳變革過渡自然,不虛飾、不夸耀。美好的外觀造型與人體的力學均衡道理融為一體。方中有圓,圓中有方,代表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“天人合一”、“內(nèi)圓外方”的哲學思想。整個設計,浮現(xiàn)了家具與人、與自然的調(diào)和統(tǒng)一。這正是道家思想所主張的陰陽與均衡、對立與統(tǒng)一的干系。
王世襄先生總結明式家具十六品,簡潔、淳樸、厚拙、凝重、宏偉、圓渾、沉穆、秾華、文綺、妍秀、勁挺、柔婉、空靈、玲瓏、典雅、清新。十六品,就是明式家具的十六種地步。
明代徐上瀛《溪山琴況》講音樂有二十四狀,空、虛、寂、靜、遠、幽、淡、枯、古、孤、清等。講的都是文人所尋求的一種地步。
黃花梨與明式家具的融和之美,是人與自然的海涵之美,是人寄情于物,一切絢爛都歸于平淡的天趣之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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